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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吃的腿肉
回避难所的路上 尤格开始发愁
几只绿莹莹的【翅果虫】呆在他的皮肩带 吸吮一点上面残留的盐分 它们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像一串浮动的小型灯泡
太烦人了
然而尤格太累 懒得挥胳膊驱除这无害的小虫
六十多个人类幼崽在前后左右叽叽喳喳 虽然早就警告了他们小声一点 但现在已经进入了摄食树的枯洞 基本没了啥危险
此刻探险小队在做最后的休整
距离避难所只剩下半小时脚程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理 这些枯木的表面在死去之后浮现出了浮雕一样的繁蕤图案 脚下的发光苔藓 让图案看起来更像人工雕琢的巨幅壁画——现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正兴致勃勃地提着发光水晶 左右张望 嘀嘀咕咕
“你应该多给他们科普”
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卢卡斯在他身边坐下 拿着小树枝划拉毛茸茸的苔藓 苔藓被他摆弄得有些不满 发出刺刺拉拉的电流声
“它们会咬人！十几年了你还这么幼稚”
尤格飞快地吐完槽 发现气氛有些尴尬 他咳嗽了几声 试图掩盖过去
“艾玛真的没事吗”
一只眼小鬼幽幽开口 脸色阴沉 悄无声息 看起来真是烦人 然而他的搭腔拯救了大叔之间糟糕的对话 卢卡斯拍拍裤子站起来 留两个黑头发继续对峙
“我已经饿坏了 快点说完哦”
他朝他两比个挥帽 往队前走了
被嫌弃了
尤格看起来满脸胡茬 但成年之后又没人类社会可以融入 本质上还是个十二岁的小鬼
雷在心里默默给大叔注解
然而荷枪实弹赶来“应援”的胡茬大叔 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他在发愁自己的巧克力——藏在仓库角落的巧克力 人员增加后开拓宿舍 必然会暴露这末世里难得美味 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那帮小鬼翻出来吃了
况且 他讨厌热闹的场景 小孩嚷嚷让他头皮发麻 头昏脑涨 比和恶鬼干架还费心劳神
这种情景下 真是佩服卢卡斯
卢卡斯 卢卡斯 卢卡斯
尤格有些难为情
【农场】提供给食用儿的粗糙文艺消遣里有一张老光碟 讲述了一个送快递的大叔被空难留在孤岛的故事
故事里的大叔给一个破篮球安了一把枯草 并给篮球和枯草取了个人类名字
那部电影后来他并没有看完——没等他修好那台破旧的放映机 他和卢卡斯就逃走了
他俩老是吵架 却能在半分钟以后和好 逃到避难所后 卢卡斯用简陋的材质帮他准备了一个难以开口的小东西——让人难为情的仿造品——他们没有见过实物 只能凭借想象猜测
“还需要巧克力” 卢卡斯一脸狡黠 他手里捏着一枚长钉扭成 打磨光滑 闪闪发光的小圆环 作势套在基友手指“谈恋爱不能没有巧克力”
“戴娜会被我吓死”13岁的少年一屁股坐在老树枝 一脸沮丧 “我们才13岁 人类13岁怎么可以结婚”
“那就留在【行动】之后”
“在那之前 先在我这里保管好了”
那枚【戒指】被卢卡斯用细绳串成项链 藏在围巾下
“快点上来 该出发了”
他丢下这句话 自己钻进了通往宿舍的洞口
基友语气莫名认真 尤格更加难为情了
他一个人呆了十几分钟 过暖的阳光从头顶树杈穿过 照射到头发 【岩树】干扁龟裂的躯壳有风灌进来 呜呜作响
——不对
——不能【出发】！
鲜血和撕裂的内脏 凄惨的光景一闪而过 血腥气从胸腔蒸腾到天灵盖
尤格的瞳孔猛然缩紧
记忆扑面而来 强烈的刺激让他差点吐出来
——等等!我得赶快告诉他们啊！不能走！
不能出发！
不能前往【偷猎者】那里！大家！
雪莉！戴娜！
卢卡斯！！！
然后
然后······
然后他醒了过来
“卢卡斯？”
记忆中的稚气面孔和眼前的红发男重叠 灯光昏暗 悬满干果的屋顶 卢卡斯的表情掩盖在黑暗中
他把手里的玩意搁到尤格脸前
“擦擦鼻涕 真有你的”
尤格讪讪坐起 和老伙计靠成一个人肉三角 他肌肉僵硬 喉头发紧 十三年中 唯一温热触感来源的只有热水和新鲜的猎物尸体
尤格有点害怕 他甚至想要逃走 把卢卡斯和小崽子们关到另一个空间 类似于隔离过敏源之类
他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艾玛还没脱离危险”卢卡斯拍拍他的膝盖 “等会你去守病床”
“哈？我才不去”
尤格甩了甩自己的黑发 手指在背后发抖
总算找到谈资和话题
卢卡斯直直看着他的脸 突然笑了
他朝前挪了挪 伸手握住了尤格的手腕——粗糙干燥的手——却意外的很暖和
尤格不动声色 直到一包锡纸包裹的玩意触到掌心
那是半包碎成渣渣 看起来像泥土的巧克力 捏起来干燥松散 又软绵绵的 因过期而过分甜腻的味道蹿进鼻子
尤格一声不吭 看着卢卡斯棕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组成一张网罗天地的牢笼 分开之后 他每天都几乎梦见他
卢卡斯卢卡斯卢卡斯
一个在起居室的北墙上 木相框 别着一支他俩一起猎回来的隼羽
一个在菜地中央 制作简陋的稻草人 它和本尊有着一样的红发
还有一个在卧室的枕头前 那是一个抱枕 枕套的布料来自卢卡斯出发前换下的一件睡衣
甜腻刺鼻的气味由湿热的粘膜滑入口腔
尤格没有情调地“呸呸”吐了出来
“过期了！喂！”
卢卡斯把一撮巧克力屑塞进他的嘴里 并且哈哈大笑
他笑得非常自然 一点都没有刻意的意思 虽说这家伙以前也是这幅开朗过头的德行
但是
尤格笑不出来
“别抒发感情了 诗人”
包裹着皮革的温暖手掌覆在尤格的后脑勺 附带贴上来的还有一个温热的额头
“滚出我的脑子”
尤格的黑发被汗水濡湿 他低语 嗓音嘶哑 咬牙切齿
“我还活着”
对方置若罔闻 以拥抱的姿势让两人更贴近 感慨伴随小声的叹息 呼吸声弄得他耳朵发痒 十三年来······又一次
每一次
“喂····冷静啊 尤格”
眼镜妹虽然只有十岁 但她进门给倔叔叔送晚餐的时候 看到眼前这一幕 还是觉得有点微妙
玩笑开过头 红发男子正无比直男地摇晃尤格的肩膀 对面的胡茬大叔魂飞天外 喃喃自语 已然眼神失去高光
B06-32新住户叹了口气 摁开了房间灯源开关
嗡嗡的电流声和【鬼】的脚步声很像 尤格一个激灵 眼睛瞬间明亮
没错了···
眼前的这个【卢卡斯】并非头脑昏沉后的妄想
不是旧相框 遗留的毛发 布料稀松的寝具
他十三年未见的好友 正挠着头皮 满脸堆笑 近在咫尺看着他
泪腺发酸 鼻翼煽动 27岁的成年人低下头 掩盖落泪的事实
卢卡斯转身 好脾气地合上门扇 并没有揭穿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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